--危春勇

            舒国栋喜欢虎。虎，同福，自古就是避邪镇妖护身的吉祥符。古代大户人家大堂正中都兴挂“虎”，四代同堂，虎虎有生气、有福气。

  舒国栋擅画虎。从青年时代在彩蛋上画虎，到后来宣纸上画虎，经历了从工笔到写意的转换、变化与提升，扶摇之上。

 （舒国栋画作创作中）

   近半个世纪来，舒国栋究竟画了多少只虎，数也数不清，当然这并不重要，关键是他绘虎已成一绝，寥寥数笔，形神兼备，虎虎生风，不怒自威。满纸云烟惊风雨，丹青妙笔传精神。

一、学生时代接受专业绘画培训     

   辛丑大年初一，画虎著称的舒国栋画了一头水墨牛，表现扬蹄奋进，砥砺前行，发到朋友圈向大家恭贺新春，祝福吉祥，犇向辉煌。

      （舒国栋应邀为江西政通花卉有限公司罗亭基地十二生肖园书写石雕作品之“牛”）

   （舒国栋新春创作的《孺子牛》）

   舒国栋早年工作于南昌工艺美术厂，师从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冯杰先生，现为南昌市美术家协会会员、南昌书法院创作部主任、江西省侨联国际文化促进会常务理事、南昌市青山湖区侨联文化促进会常务理事，还是江西电视台六套《艺术与收藏》栏目的策划人。     

   回首自己走过的艺术道路，舒国栋感觉还算是平坦而顺利的。从小喜欢画画，天性爱好读书。上小学一年级时，语文、算术课本，还有作业本上都画满了图案。他还经常用粉笔书写方块字，很快便成为班上出黑板报、墙报的一把好手。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伴随着全国兴起的政治运动，宣传工作在其中担当了重要职责与使命。和许多同时代、同特长的同龄人一样，舒国栋也在这一如火如荼的大宣传中一展身手。还是10岁时，他就拿着一本《毛主席形象选》木刻作品集，运用当时流行的打格子方式，用油漆在三角板上临摹毛主席像，计有十几幅。

   后来，在大型企业江西棉纺织厂所属的副食品公司工作的舅舅，也负责单位的宣传，舒国栋跟随在他身边进一步受到熏陶，接触了不少宣传教育方面的事务。

             当时，南昌县有个《塘南血泪史》的阶级教育展览，主要是反映1942年日本军阀在塘南对当地群众烧杀掠夺犯下的滔天罪行内容，展出后轰动一时。

   1970年10月，由江西省新华书店革委会编辑组编辑，南昌县革命委员会政治部宣传组、南昌县塘南公社革命委员会根据展览内容绘制的一本《塘南血泪仇》连环画，出版发行后也很风行。

  正在读中学的舒国栋和其他两名同学一道，以连环画为蓝本，选取上面的主要图案进行临摹，成为许多学校开办阶级斗争展览馆展出的主要内容。他们还因此获得了笔记本、钢笔和美术刊头书集等奖品以作留念。

             此后不久，江西省举办首届美术教育训练班，培训全省工矿企业还有学校的美术骨干。舒国栋是南昌三中选派的三个学生学员之一，在“万岁馆”也就是后来的江西省展览中心地下室，接受了为期一个月的培训，系统学习了素描、色彩基础等美术专业知识。

   他记得，专门讲素描课的是罗会刚教授，教色彩的是施绍辰老师，学员之中还有后来成为陶瓷名家的景德镇的张松茂。基础学习、理论教育之后，学员们便下到工矿企业去速写，进行歌颂工农兵的创作。

   舒国栋说，这一次的培训对自己影响很大，有机会进行专业系统的学习，为自己日后终身从事美术工作奠定了基础、指明了方向。

二、进入美术厂画彩蛋出口创汇

   1972年，为了承担国家的出口任务，南昌工艺美术厂宣告成立，厂址就在民德路中段，离八一公园不远，属于南昌二轻局主管的单位。

   中学毕业、从校门走出来不久的舒国栋，很快成为这个新厂的一员，并有幸在绘制瓷板画上颇有造诣的冯杰老师手下工作。与舒国栋同事的，还有后来成为书法家的徐林义，他主要是搞玉雕设计。名为美术厂，作业便以车间为单位，而非今天盛行的“工作室”称谓。杨厚兴是车间主任，蒋根水是车间副主任。主要生产任务是绘制或加工彩蛋、玉雕、瓷片、贝壳和绢帛画等，由上海进出口公司直接下订单。出口创汇的任务很重，像玉雕车间等都是24小时上班。梁邦楚、黄秋园、张中源等前辈也经常来厂创作山水瓷板画。

   因主要是满足对外出口需要，产品多为传统文化的内容，包括才子佳人、古装仕女都有所反映，在当时只能处于“保密”状态，不便对外宣传。

  （舒国栋1973年绘制的瓷片虎）

   舒国栋进厂不久，便被安排去上海、扬州等地学习、考察彩蛋工艺的绘制，还参加了外贸知识的培训，并有机会与著名海派画家唐云、程十发的学生接触、交流。

   小小蛋壳，轻握于股掌之间，要在上面画山水和动物，无异于螺壳里做道场，难度可想而知。画虎是彩蛋的主导产品，一个彩蛋上要画两只老虎，一只站着，一只趴着，还要辅以山谷、林木等环境背景。彩蛋采用的是传统工笔重彩方式绘制，老虎身上的斑纹纤毫毕现，至精至微。没有绘画基础学不了，即使培训，至少也要一个星期才能上手。

   为了提高画虎的技艺，舒国栋经常在中午吃过饭后，便去不远处的八一公园看老虎。那时八一公园里还养了不少动物。呆在虎舍前，他盯着笼中虎，一边观察一边写生，收获不小，并不时与饲养员交流，了解老虎的习性与特点。生产任务重，工作量很大。舒国栋每天能画出24个彩蛋来，正好整装一盒。除了蛋壳，瓷片、绢帛等也是绘虎的材质。经他之手创作的彩蛋等，汇合在美术厂一批批的工艺产品中，源源不断地为国家换回了一笔笔紧缺的外汇。

 三、从西方技法中感悟动物造型

   美术创作，是技术，更是艺术。在为国家创汇的同时，舒国栋的技艺也得到了相应提高。艺无止境。工作之中，除虚心向冯杰等老师求教外，舒国栋还注意向书本学习。他找到了一本美国人编写的《动物画技法》用来研究，该书没有色彩，对动物进行了解剖，均为动态线条表现。造型是绘画的基础。比如画马，造型就至关重要，对马的形体和结构只有把握精准了才能画好。

            西方绘画强调科学思维，讲究“近大远小”的焦点透视关系，完全写实，看起来有“固化”和“模块”的感觉。而中国传统绘画主张的是“以大观小”的散点透视。舒国栋介绍，由此而衍生，中国画画“气”不画“形”，有一种“空想”在里面，提倡写意精神，用笔“稳，准，狠”，是形容大写意画家的写意精神，突出“精神”在其中的重要作用。

          通过对经典教材的自学，舒国栋进一步了解了东西方美术创作的不同处，也熟悉了动物的生理结构，尤其是对日后掌握动物造型起到了宝贵的作用。绘画讲究动态线，也就是S线。无论虎还是马，都是动起来很快，如“疾风”行驶，动态线特别明显。他将西技融于中艺之中，吸收为我所用并加以发挥。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出口创汇的项目逐渐被新的业态所取代，工艺美术厂也不再承担有关的任务。舒国栋画虎功底和技法却没有荒废，相反却历久弥深，也随着并适应时代的发展转型升级，由过去画工艺小虎，转向了画宣纸大虎。

（舒国栋创作的马）

             当年蛋壳上画虎，看似“雕虫小技”，却因在弹丸之间，谨小慎微，唯恐有丝毫闪失，而今宣纸画虎，却恣意洒脱，不受拘束，纵横奔放，三下五除二，一只活脱脱的写意虎就呼之欲出。

   既写实，又写意，虚实结合，意趣相生。我曾有机会现场观看舒国栋画虎。四尺斗方画幅，仅仅一支烟的功夫就挥就，真可谓是修炼到家了。 

四、画虎画气不画形旨在传精神

   舒国栋人物、动物和山水皆长，而最为拿手的还是画虎画马，从艺四十余年，一直不曾中断。     

   当今画坛，画虎者甚多，而舒国栋笔下的老虎与众不同。他摈弃了那种虎啸震山河的张狂，抛却了张牙舞爪的凶神恶煞，也一反前人画虎所刻意强调和过度夸张的凶猛残暴，却仍不失虎的生气与威风。

（舒国栋创作的虎）

   化阳刚为阴柔，变金刚怒目为菩萨低眉，以一种百炼成钢化作绕指柔的文人情怀，将“虎”化为“福”，唤起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有评论就此说，将对“虎”的恐惧，化作迎“福”的欢喜，应是舒国栋学贯中西、师古创新的一大成果。

  “画画不重要，画得与别人不一样才重要。”舒国栋非常认同吴冠中先生说的这句话，并一直铭记在心。

（舒国栋创作的虎）

   观赏舒国栋创作的多幅虎，会发现细微之处有变化，不仅不雷同于他人，每幅作品也有别于自己。或躺或卧，或行或坐，或猛抬头，或低回首……憨态可掬，媚态百生，使人望之而生欢喜心。

              他说，画画随时间、地方和环境不同而有异，也因人因心情和状态生变化。如果画的重复，就是复制，不叫创作。

   中国绘画追求写意。所谓写意，“写者，泻也，倾也”，“意者，志也，从心，察言而知意也”。舒国栋认为，写意，即是从心之声。遵循意气用事，注重画感觉、画气韵，用心用情挥笔泼墨，因而有股气势力透纸背，正所谓“画如其人”“字如其人”。    
  “无气不成画”。舒国栋阐释道，中国画相当于“纸上舞蹈”，若自己没有“气”，怎么用笔、怎么去画，只有一股“气”在其中，“破空杀纸，不被纸吓倒！”“挥毫惊风雨，落墨泣鬼神！”这都是画风、气场所带给人的享受。

   舒国栋说，中国画提倡似像非像，也就是“似与不似”之间。齐白石画虾没有水，徐悲鸿画马没有山石、草木，也是这个道理。这可以看作是中国画的最高境界。如果画得和照片一样逼真，那就不是画了，充其量也就是个“图案”而已。

   舒国栋深信，中国画不是画出来的，而是写出来的，三笔去掉二笔，靠的是哲学思维与理念。他用“颠倒黑白”来形容说，作品的布局要知白守黑，虚实相生；绘画要用笔大胆，什么中锋、散锋、破锋、逆锋、倒锋、侧锋，等等，不拘一格，万毫齐力。“书法绘画，就是要制造矛盾，打破平衡，但最后归于和谐统一。这是基本的美学常识。”    

   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再加上透彻的理论感悟，舒国栋画虎，如虎添翼；画马，天马行空，达到了物我两忘、超尘脱俗的境界。他说，自己画虎画气不画形，是虎不是虎，似虎又非虎，画的是虎的神情，传递的是一种虎的精神。虎魂藏其中，虎威露其形，主要是把真实的生命写意出来。

五、总把自己看作是美术工作者

             虎啸生风，马到成功。如今，许多楼堂馆所挂有舒国栋创作的虎图，最大的一幅“丈二”卷，长达4米，五只老虎神态各异、栩栩如生，营造出“五福临门”的意境。海内外收藏家对他的作品也格外看好，竞相追捧、收藏。

       （舒国栋创作的虎）
   

   绘画之余，舒国栋喜欢读书，热心公益，也好交友，经常参加社会各界的正能量活动。去年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非常时期，他看了我采写的江西省档案馆面向社会征集抗疫主题书画作品的报道后，便赶紧与我联系，了解有关情况，克服出行不便等困难，辗转找到快递员，将自己在防控疫情日子里带着激情创作完成的虎图《逆行》和马图《逆风》等快递寄给了省档案馆档案征集编研处，以此向抗疫一线的“逆行者”致敬。

    （舒国栋创作的《逆风》）

（舒国栋作品《逆风》获得证书）

             紧接着，舒国栋又以南昌大学二附院的医务人员为素材，创作了一组《逆行者》人物头像，着墨不多，却分外传神，被医帽、眼镜和口罩所包裹的一线抗疫者，表露出沉着、坚毅而又有几分辛劳的神情，尤其是那从镜片后透出的坚定目光，足以让人肃然起敬。

     （舒国栋创作的《逆行者》）

舒国栋创作的《必胜》

    当今社会，多少人为功名所累，求名成家心切而不惜挖空心思、绞尽脑汁，而舒国栋却心态平和，从不以“画家”自居，更不妄称什么“王”，始终把自己看作是一名美术工作者，微信也是以“画者”冠名。为此，他用庄子的话解释说，不要失去你的性命之情，就是你生命的本来状态。

   在舒国栋看来，既然画画了，就要有一点文人的气概，说自己胸中的话，不取媚于世，胆敢独造，独抒己见，不随波逐流，这就是美术工作者的身份。“行世者必真，悦俗者必媚。存真保诚，独往独来。有骨气，有识见，有操守，这样的美术工作者才是真实的、也是充实的。”

             舒国栋说，作为一个画者，总是想着今天画什么，明天怎样画。自己的理想也就在一点一画中，这一点一画彰显着生命的旺盛，因而“珍惜生命中的每一秒，因为里面有你！”

   （作者系大江网、信息日报编委，高级编辑，江西省文化产业库专家，江西省中共党史学会理事，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南昌八一精神研究会副会长，南昌市人杰地灵文化促进会副会长，江西省人杰地灵文化促进会常务理事）